五四运动让中文打开紧闭的大门，闯进秘密花园，让文字成为思想的助跑器，融合文言与白话文，让汉字之美，不再只是遗老的花瓶，而是文艺青年的玫瑰园。

生活不仅是当下的苟且，还有诗和远方。这是很多文艺青年的座右铭，展示不可压抑的追求与情怀。而在纪念五四运动一百週年之际，缅怀当年胡适、陈独秀等人在五四运动的追求，不仅是文字「八不主义」的改革，还有更高层次的情怀。

五四其实也是一场文字改革的运动，将中国文字从八股文的「紧身夹克」中解放出来，不要被文言的框架所限，强调「我手写我口」的庶民性格，也使得中文揭开新的一页。

但白话文的写作不能变成白开水一样，平淡无味；它还需要提炼五千年中华文化营养，让文脉延伸，绽放新的风情。余光中在《下五四的半旗》一文中，就指出「五四的成就，是语言的解放，而非艺术的革新」。梁启超、胡适等人都开始在文字上作出新的实验，跳出文言的框框，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。文字作为思想的载体，可以在灵感的原野上自由驰骋，再没有格式的路障，也没有音律的红灯，更没有少年老成、装腔作势的格调。文字回归到自然的模式，直透内心深处，说出中华民族最新的心声。

五四运动一百年后，回顾中文的写作，早已超越当时的「文白之争」，发现优美的中文，其实都会巧妙地融合白话文与文言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。胡适倡导的白话文，最后都要面对如何将古文的言简意赅和修辞的特色，转化到白话文的写作。他的学生李敖就最擅长将文言与白话文融为一体，并且自称青出于蓝，胜过老师胡适，自诩古今白话文写作的第一人。

余光中更早将五四的功过作出剖析，指出要在「我手写我口」之外，提升到更高的层次，要充份吸收文言、诗词歌赋的特色，更在西洋语文中吸取新的营养，才能让现代中文更有密度，可以拉长、按扁，展现文字的速度，发挥过去无法想像的文字的美感。

而这一切都从五四开始，让中文打开一扇过去被紧闭的大门，闯进了一个秘密的花园，比刘姥姥进大观园更刺激。关键是文字要成为思想的助跑器，可以在文字的赛跑中先驰得点。让汉字之美，不再只是遗老的花瓶，而是文艺青年的玫瑰园，花团锦簇，美不胜收，让无垠的思想力量在中文的系统中发挥到淋漓尽致。

这也是一场国际的比赛。长期以来，一些语言学家批评中文不是逻辑的语言，甚至在六十年代一些电脑专家说中文将会被淘汰。今天中国在电脑与人工智能上名列世界前茅，就否定了这些专家的判断。

但五四的勇士们最关心的还是文学。现代中文历经不同政治话语系统的洗礼，从《六法全书》的文白夹杂，到中共十九大的政治文字，都见证中文的弹性，可以涵盖不同的风格，也期待更多的创意，将五四敢于开拓的精神延伸，让中文不再只是生活的苟且，还有诗和远方。（邱立本）